[全员/王肖]与归·章第三十五

预警同前。

不计情人节那个9K的番外,也有151308字,并没有想过能写到这么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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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人,大人!涿郡来报,燕都被虚空所破!永兴郡公亲自挂帅,咸阳侯兵临涿州城下,涿郡郡守递来绝笔:誓与城池共存。大人,不会有援军了!”

“什么!”李济颤抖着接过斥候递上的书信,展开已经被揉得褶皱不堪的信纸阅读起来。信中寥寥概述了李轩怎么兵行狡诈奇袭燕都,都城内三位小君侯再无音讯,虚空又如何来势汹汹围了涿州。行文字迹可见仓促,末了却以虚浮笔力写道:小君侯当与微草共存,望勿因恐惧失其节。某时或尽,然天佑微草。

李济心中绝望,不觉又增添了一分。他虽然早早封爵,但因了微草崇尚沉稳的传统,其实今年王杰希登基,他才算真正自领了封邑。谁知刚刚理事,就逢将大难。自新年至今,上谷已经被困半月有余,外无救兵,内粮草水源也不充裕。虽有两万强兵,但城外乃是昭通王张佳乐亲临,他如何敢同那样名宿叫板?起先还存了“王神定有计较”的想法,可如今,连燕都都被虚空趁虚而入了。涿郡郡守这封信,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他应死守殉城,他甚至还没有想明白殉城的意思,只是慌乱,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
“大人!百花来使在城下叫阵,城门守将请大人过去一观。大人?”又有军士从外面来,要他拿主意,李济茫然了一会儿,起身就往城门去了。军士不知他意欲何为,也只好速速跟了上去。

城楼之下,百花所谓来使,不过是个弱冠少年,在亲兵拥簇之下,正傲然立马向城上喊话:“……王杰希已经罪己禅位,蓝雨岭南郡王不日登基,尔等还在此负隅顽抗,有何意义,不如早降!”

“胡说八道!”李济听着就冲上城楼,声嘶力竭向下咆哮,“何方竖子妖言惑众!我主正位四方夷服,如何能让与奸贼!”

然而不待他下令万箭齐发,城下已将一卷卷轴穿在箭簇射了上来。李济劈手夺过卷轴,不能控制地颤抖着打开。白纸黑字,他竟全不能读,只死死盯了“依唐虞、汉魏故事,逊位别居,敬禅于岭南王”半晌后,双膝一软跪了下来,不可抑制地嚎啕大哭:“主上——”

而城下少年人的声音又适时的响起来:“传国玉玺做不得假。你们既然看清楚了,就不要负隅顽抗。早早降来,岭南王仁慈,或赦尔等驽钝,既往不咎。若还是执迷不悟……”说到此处,少年人声音突然带上了妖异声线:“上谷君李济!汝兵败城破之时,我百花儿郎定要用上谷全城,祭奠先王在天之灵!”

 

李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,扯动了自己伤口,疼得他面目扭曲了一下。当日上谷城下,唐昊“劝降”之声,至今都如噩梦一般,时时在自己耳边回响。他并不想否认自己懦弱畏死,但百花那“屠尽全城”的威胁,确实是在开城请降这件事上,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。投降敌寇乃至以身事贼也是不争的事实,尤其是如今,他又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主君麾下,便更加无法饶恕自己。纵使先前驰袭沧州,他自请戴罪立功拼命杀敌,也没能缓解此刻的忐忑心思。而主君到现在都并未追究,只令自己闭门“休息”。眼下这一天都要休息过去了,他心中煎熬,可想而知。

忽然听到门的声音,接下来外间响动不停,他几乎是跳了起来。可等他衣服都整理停当了,还不见有人进来,反而外间的声音细碎下去。李济心下疑惑,便推门往外间去,迈进西端那间小厅,就看见梁方同李亦辉正从两个大食盒往外端食物,桌上已经放好了三双碗筷。他愕然出声:“你们这是……”

两人闻言一起回头看他,三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,梁方和李亦辉几乎笑出声来。还是李亦辉先开口了:“你起来了?那正好,省了我们叫你。手能动么?不能就来坐着,马上就可以用膳了。”

“用膳?”李济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。

“是呀,你不是一天都没出门么,也没有叫吃的进来吧?”李亦辉理所当然道,“所以我们带着吃的来看看你。我说,也没觉得伤的有那么重啊,就睡到现在?”

“我们问过柏清了,这些都是好克化和压惊的东西。”梁方说着就把人往座位上按,又先端了一碗汤给他,“一天不吃东西了,先喝汤。可惜你伤着不能喝酒,不然小楼侯有不少好东西。我们也许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,我跟你说,小楼侯这厨子了得,几天没吃,我还真是想得慌呢。”

李济木讷地接过汤碗,拿着调羹一口一口就往自己送。其实入口食物美味得很,可他哪有心思品尝。李亦辉那最后一碟菜才放下,他一碗汤却已经全下了肚,看得李亦辉发笑:“你慢点,没人跟你抢。”这时他才发现人神情不太对,就问道,“哎,你想什么呢?回神回神。”

李济又木木地顺着声音看过去,盯了李亦辉许久。就在李亦辉觉得自己背上要长白毛了,面前人才开口问:“辉哥……那个,主上、主上会怎么处置我?”

这问题没头没脑,李亦辉一时竟然没听懂,跟梁方交换了几个眼神,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在瞎琢磨什么。他心下一时可怜,一时又促狭上来了想捉弄人,于是坐下了正色道:“你放宽心,别胡思乱想。主上想要你的命早动手了,还等到现在呢?你不知道,之前定计攻上谷的时候,主上本想擒贼擒王的,连杨先生都派出去了……”

“亦辉——”眼看着李济脸色还是淡下来,梁方喊了李亦辉一声,不赞同地摇摇头。然而还不待他说话,李济自己就先问上了。

“……”张张嘴,最年少的这个很艰难地开口,“那……主上现在……会让我、怎么死……”

李亦辉不想他还钻着牛角尖,张了张嘴接不上茬。梁方不满道:“有你这么说话的么!”转头尽量和颜悦色——然而他这“狂剑”的和颜悦色看着很是令人惊悚就是了——对李济道,“少胡思乱想些!主上想杀你,还让柏清来给你裹伤?你不会已经忘了袁柏清是什么人了吧?”

“可是,柏清刚才……”李济想着刚才袁柏清冷着脸碎碎念的样子,缩了缩脖子,并没有再说下去。

袁、柏、清。方神打得还是少!

李亦辉此时并不知道他在内心深处与梁方同调了,只是揉揉额头,正色道:“我们从沧州出来的时候人少,后头张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来。所以,原本是打算使非常手段,让杨先生入上谷,擒贼擒王诛杀守将。你这一动作解决了个大麻烦,勉强也能算作戴罪立功,主上怎么还会杀你?别胡思乱想啦。”

李济一听这句,差点没哭出来,哽咽着絮叨起来:“辉哥,方哥,其实、其实我当时真的怂了。”抽一下鼻子,“我当时面对张佳乐,我、我是真怂了我承认……但是现在看见主上了,我一下就不怕了。他要是生气要我死也没办法,就是……”他抬着头,晶晶亮的眼睛盯着两个年长的,“就是觉得好容易又回到他身边了,好舍不得……”

“行了!这是什么样子?”李亦辉喝止他,“主上现在忙得狠,没空理你这点事情。现在时间形势都紧迫着呢,你赶紧养好了替主上分忧,才是正理!等撵走了喻文州,有的是功夫给你伤感。”他转眼又看见梁方,计上心来,“我跟你说啊,有这个功夫好好谢谢你方哥。你负荆请罪那天,方哥为了帮你讲情,差点让方神一斧子给劈了!”

“啊?”李济目瞪口呆。

“李亦辉!你也给我闭嘴!”梁方一掌拍在桌子上,震得碗盏盘碟都哆嗦,“哪里来那么多有的没的?都给我先吃饭!”

李济立刻又兢兢战战地坐下,埋头往嘴里就扒饭——然而也只是饭。李亦辉看他的样子,这次真是想笑又不敢笑了,只得和梁方一起,一左一右地给他碗里布菜,好歹才让他没有干吃白米饭填饱肚子。

好容易一餐晚饭这样用完,梁方刚叫人将桌子收拾了,三人坐下正待说话,门又从外面打开了。三人瞧过去,见是许斌进门,李亦辉同梁方还好,见他就知是有什么正事,李济却是蹭地一下跳了起来,连许斌也被惊了一下。

许斌也是从前常伴杨聪出入微草的,李济就算不像李亦辉那样常在王杰希近前侍奉,也是见过许斌几回的,何况那鲜明的胡人眉眼,更不可能认错。想起方才李亦辉说什么“派了杨先生”之语,更是恐惧异常。在他眼里,许斌这简直是送阎王令的进门,说不定手起刀落,自己就要人头落地了。

然而许斌哪里知道他心中那许多遐想,见三人都在,只是开口道:“你们都在?吃过饭了?王神怕终究是要弃上谷了,叫李济兄弟过去问话呢。”又特意对李济说了一遍,“李济兄弟,同我来吧。”说着就回头往外走。

李济忙跟上去,还没走两步就听李亦辉爆发出一声大笑。许斌这时已经出了门,又退回来一起看着李亦辉,就见李亦辉一手指着李济,一手捂着嘴,而梁方也是强忍着什么的样子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:“济哥儿,你,顺拐了。”

“哦,哦!”李济忙点头,却不知他是不是弄明白了两人说话的含义。

许斌仿佛懂了什么,又仿佛没懂,但还是主动说道:“这是能斩杀了昭通王弟弟的勇士?啊,没想到人这么腼腆啊。不过,真了不起!”

说着抬手拍上李济肩膀,却没想到一下子拍空了似的,转头看见李济已经跌坐在地。这一下许斌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了,李亦辉更是爆出了更加夸张的大笑。梁方极其无奈走上前,一把拉起李济,又在人屁股上来了一掌,无奈叹道:“出息呢!就你这样还杀了监军?真是说书的都不敢这么扯。”说着一边扯着人往外走,一边冲李亦辉喊,“喂,咱也一起去?总不能让这怂货爬到主上面前去吧!”

 

 

肖时钦站在阶上,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。此时礼部已经将钦天监精挑细选的日子报上——按郑轩要求,是在两年后的仲夏,竟恰好也是戴妍琦会喜欢的季节,黄少天也亲自宣告了赐婚之期。按说到此,文定礼成,蓝雨与雷霆联姻不会再有任何变数,但肖时钦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。

直到诸臣称贺,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的到底是什么:张佳乐以降,百花竟然没有一人到场。联想到纳征之日楚云秀说起的用兵事,肖时钦不由觉得背脊发凉。他努力克制着保持面上神情,一边致谢完群臣,一边就琢磨着怎么能避了嫌疑朝后同喻文州试探一番。正在这时,李轩就越众而出,向龙椅上行礼后,声音带着焦虑就出来了:“陛下,臣昨夜得奏报,废帝纠结商贾贱籍及罪裔贼寇,兴兵沧州,如今已经占据上谷。此情此事,十万火急。故臣冒昧陈情,请即刻回程,追昭通王之后,依仗百花军之勇,或可及时回抵燕都,以扼废帝逆行。”

肖时钦闻言,如遭晴天霹雳一般,头皮都一起发毛。他顺着声音向李轩看去,一时却分辨不清李轩神色如何。正木讷着,又听见黄少天的声音响起来:“轩哥你真是的,昨夜朕同文州和昭通王才刚刚议过此事,连夜就让乐哥带了百花的出去了。文州说,也不知道王杰希到底中了什么邪,先前诏书也发了,他还视而不见的,别不是受了什么蛊惑了。朕也觉得好歹他虽是废帝也是前辈,总要留些体面,不欲立刻在朝堂上提起,你就这么说出来了。”

李轩忙抱拳告罪:“臣愚昧,不能体察圣心良苦。只是如今虚空摄燕都,只有昊轩、才捷他们这些孩子坐镇,臣实在放心不下。且上谷又是北上要道,如今落入废帝手中,这南北成断绝之势……请陛下念臣忧虑之心,恕臣冒昧之罪。”

黄少天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:“别动不动就请罪,有什么罪呢?担心孩子们人之常情。不过是时钦家的好日子,你们别吓唬他。那你们且去吧,朕也不强留你们了。莫担心,说不定你们才到邯郸,上谷就收回来了呢——怎么能信不过昭通王的威武不是?”

肖时钦还没有回过味儿来,又是一声清冷嗓音传到耳中:“既有兵事,那臣与霸图,也先行告退吧。”张新杰出列行礼,却只是象征性地告诉一声,身侧白言飞早已是告退之姿。黄少天自然也不会挽留他,道了句保重,喻文州却是走到阶下相送。

喻文州挽了张新杰的手,才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,回头道:“时钦,新杰要走,你不过来?”

肖时钦回神,忙移步也要下来,却被张新杰拿话止住了:“襄王殿下,请留步。”说着,又不动声色地抽了手,对喻文州揖礼道,“摄政殿下,莫折煞新杰。臣这就告退了。”说罢,很是自然地又向肖时钦方向点了点头,“襄王殿下,保重。”

 

 

“本朝士庶,好以‘神’名大能者。文帝称神,因寰宇一统;武帝称神,因威慑四夷;广平毅王封神因医;而帝封神,因得其民心至甚。时有上谷侯,性懦弱,蓝雨逆乱时,见昭通厉王临城则畏而降。至帝起兵沧州,驰击上谷,则立诛其监军而归帝。渤海郡公有问,侯对曰:见帝,则心向往之。今有罪不能赎,敢不战死以谢帝?”

——《书·本纪第三·成帝本纪》

“六月十七,成帝得上谷郡。十八,乐昌武王请期于朝,昭通厉王不临。永兴敬王奏以兵事,钦僖王予辞行。以是,王始得成帝迹。”

——《书·世家第一·楚文王世家》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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