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全员/王肖]与归·章第三十六

预警同前。

当当当当,今日有重要人物登场。


资料:名爵备忘录 【我自己都记不住谁是谁啊……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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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锐藏身在树上枝丫深处,屏息凝神,却不忘四下打量,暗暗计数。再有两人,适才追出去的那些就全部回来了,他们若是认定无功而返,就会换个方向继续,到那时,就是自己的脱身之机。

他这样想着,压抑着声音长喘了一下,微微阖目,痛苦的神情就爬上眉梢,不消说,就是又在回忆这几日的事情了。

此时的方锐,不知道有多少悔恨在心头无法纾解,他已是数不清第几次在设想,如果当时自己不是那样自以为是地劝阻林敬言,而是支持他具折请辞,是不是就不会导致自己爱重的师长信友落得如此悲惨下场。

林敬言金殿失仪冒犯人牧在先,攻击王侯形同谋逆在后,一应惩处宣召,早就发到了呼啸来。方锐一直就看着呼啸那些愚昧族老恨不得张灯结彩庆贺的样子,心中无时不耻,又碍于身份不能明叱,还要时不时忍受那些昏聩到极致的来恭贺自己“功成名就”,简直不胜其扰。他一面厌恶自己出身——根本就是那些陷害老林的同谋,一面又要依仗自己的身份,好照看林敬言的忠仆爱徒们。好容易盼到蓝雨来人的时候,他其实还带着一点点幻想,希望黄少天能看在两人儿时的情分,容许他为林敬言讲上一句半句情。而林枫和唐昊到来,以及带来的消息,直接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。

方锐是不认识唐昊的,同来的林枫他倒还算熟悉,至少自己被送出来之前,在小孩子们里人缘还算不错,但也是五六年前的交情了。两人到来先是官样文章,按部就班地宣布了皇帝对呼啸的种种处置,方锐细细听着心里就发凉——他实在太熟悉那儿时玩伴的作风——这些处置桩桩件件无不透着喻文州的影子,而黄少天几乎不假一词。待宣旨告毕,方锐的心也跌到了谷底,那些圣旨敕命无不指向同一件事:喻文州已经彻底看穿了自己的打算,并且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星半点回旋余地。

好在他一直放心不下的林敬言的家人和弟子,蓝雨到也没有多加难为之意,只是按照连坐法夺了爵位,虽然累世簪缨忽然成了白身,生计总是艰难些,但性命必定无碍,又有自己照拂,总有来日的。见此情形,方锐才算彻底放下心来。于是他乖觉地按照两位旧主的意志,将呼啸的军政大权一一交到了林枫和唐昊手里。正当他以为事情总算过去,林枫才又将另一份旨意送到他手里:他终于得到了同身份相匹配的侯爵爵位,但封邑却在翁源——那个他十二三岁初封的地方。换个说法就是,蓝雨不会再提那套“生辰八字与主君相违”的说法,还给他应有的出身,但同时也不允许他再呆在呼啸了。

方锐如何舍得?林枫这才将林敬言最终议刑告知:“废为庶人,徙配东疆,供霸图披甲驱驰,军前效死。”看着方锐突然慌张起来的样子,林枫终是于心不忍,一面劝他不要太任性,一面又刻意讲了大朝时的境况。“昭通王亲自开口,琅琊王便立刻应允了,齐公在殿上一言不发。锐哥,前面昭通威王同琅琊王是什么关系?都这些时日过去了,林敬言安有命在?你不放心的那些,呼啸总还有我。你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同文州作对……”

依方锐随遇而安惯了的性子,当日自然是听了林枫劝的样子。然而时日越久,他便越是寝食难安。于是时至今日,他终于趁着唐昊林枫领命,忙于点兵北上助力张佳乐的时机,赶在蓝雨亲信强送自己回封邑之前,趁机逃了出来。

 

最后的那两个人终于放弃退了回来,方锐又屏息凝神听了很久,确定人走远了,才隐匿了行迹,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下来。定了定神,借着北斗星光确定了方向,方锐便轻身疾行起来。然而还没走两步,他心下微动,猛然向一侧跃起,就听身后“咔哒”一声。他又立刻屏了呼吸向另一侧滚了好几滚,停下回头,果然见身后一片空气在星光下很是诡异,定是毒云陷阱留下的痕迹。方锐立刻丢了两粒药丸在口中,站直身子四下打量一番后,苦笑道:“小枫,出来吧,我看见你了。”

林枫刚绕出身形,两枚飞镖一向面门一向脐下就飞过来。他不得已抽出匕首劈了一枚,又立刻躺倒也滚了一周,才站起来,就见夜色中的身影早已离弦箭一般飞出去了。林枫也笑了笑,缓缓向前走了几步,突然掷出手中匕首,地上顷刻就是一片爆炸火焰。藏身林中的部下立刻跃将出来,围过来探问请示。

“没事,火焰陷阱而已,追。”林枫又轻笑了一下,挥挥手,带着一帮部下,不紧不慢地沿着方锐逃脱的方向摸过去。

走出去百余步,就见前头林中被火把照得灯火通明,蓝雨服色的军士三面合围,阻了去路。林枫依旧是自己按部就班的步伐走过去,与他所带部属,刚好组成了合围的最后一块。他这才示意自己身边的这些,也点起火把来,嘴上依旧笑吟吟的,看着围成的圈子里,方锐已经是左支右绌。

唐昊武功招式,与林敬言虽然一路,但其行事直爽利落,是以出手不似市井,反而有拳法家刚猛霸气之风。方锐在拳脚上也不是什么柔软人物,然而他素日所崇,斗智不斗勇,是以最易为这等刚猛路数克制。且此时他已经奔逃整日,心力皆损,而唐昊压抑本性埋伏多时,正是蓄势已久厚积薄发的势头。只见此时唐昊,走位愈发犀利,而招招霸道强硬,轻巧攻击不躲不避,甚至抛沙麻针之类一干小巧尽数不用,就仗着拳拳到肉,已然压制得方锐只有招架之力了。

林枫远远又看了一会儿,见唐昊又丢出一招双月牙,将方锐掀翻在地,跟着压上就是一套霸王连拳,便知这次方锐再无抵抗的可能。他笑叹一声,继续往这一边倒的战局上靠过来时,正是唐昊连拳收招,又一个鹰踏踏下要彻底将人制伏。谁知之时就见方锐手腕动作,似要硬抗鹰踏,唐昊不屑,林枫却心头一惊,叫出声来:“昊哥小心!”

唐昊反应不慢,但闻言也是一愣,不知自己已是占尽绝对优势,究竟还要小心什么。就这一走神,一股气力自脚下腿上生生将自己推得摔了出去。他立刻受身跃起,几乎暴怒,就见林枫早已冲上与方锐又缠斗成一团。方锐身形明显一下快似一下,竟是运起了气功大家才修习的“云体风身”,拼了命同林枫周旋。他心下暗惊又恼,不再托大,一把麻针脱手,总有几枚落在了方锐身上。而方锐中招后身形立刻僵硬,跌跌撞撞,终于栽入了林枫适才布置的网中。周遭亲兵一拥而上,终于将人按倒,捆了个结实,才拖将过来。

方锐适才负隅顽抗,甚至透支去运用久疏的气功绝学,此时疲惫反噬,连微弱的挣扎都不再能,被拖到近前,也只是勉强抬头看看。此时唐昊脸上除了不屑就是冷漠,而林枫投来目光极是复杂,又是怜悯又是愤怒。林枫见方锐颓败的样子,终究还是没忍住,怄气一样吼道:“方锐!你!混账!你到底在胡闹什么?你他妈的连镜老的话都敢不听了!”

方锐此时已是力尽,垂着眼睑,听他喊声,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又抬起头,拼了命似地喊:“小枫,看在儿时情分,算我求你……你、放我去吧!我……老林……我受不了啊!求求你啦、小枫……!”话说着已有哭腔,说到最后,他力气用尽了似的,再也不去压抑,哀哀喘息着,任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,片刻就满面湿透了。

林枫见他就这么哭起来,一时也呆住了,但转脸看看,唐昊那张脸上轻蔑又加了两分。无奈的又叹了一声,从怀中取出绢帕走进前,他一面将方锐脸上泪水擦去——却是擦不净,一面让像是悄悄话一样柔和的声音传进了方锐耳中:“文州说,呼啸一应事务,江宁侯唐昊全权处置,我只有从旁辅助之职。方锐哥哥,你节哀吧……”说罢将帕子塞进方锐怀里,接过随从递上镣铐,俯下身去,亲手将之加在方锐一双脚踝上,才起身吩咐将人带走。

似乎被这样一句断绝了最后的心气,方锐木讷的被拖行,不再挣动,也不再抵抗,连声音都渐渐消失。然而不知什么又触动了唐昊,这个一直冷傲的青年,突然开口:“现在才哭?太晚了些!你听好了,是九郎亲自要琅琊王拿了你那相好,你以为他还能活?闹这样麻烦,还不如去多烧几刀纸钱!我们王爷去得冤枉,九郎都不曾哭,你哭的什么!”说罢转身就走,林枫见状无奈,看了方锐两眼,还是追着唐昊行进了。

然而这时的方锐,已经完全听不见唐昊聒噪,连眼皮都不曾抬抬,就这样木木的,被拖行在队伍里,向着行军大营去。

 

此时身上还带着出兵北上的任务,唐昊、林枫两人,也不愿在林中多耽搁,行进也就越来越快。而方锐先前力气耗尽,如今被五花大绑之外,林枫适才还将人脚踝都锁了,如何能走得快?此时眼看唐昊神色越来越不耐,林枫心下也忐忑起来——相处这些时日,他太知道这位不耐烦起来多不讲道理。于是他又再次回头打量了一下方锐,看他还是半死不活被人拿在手里的样子,别说逃脱,连一点反抗的意愿恐怕都没有。他这才拿定注意,同唐昊请示了两句,留下六个极可靠老练的亲兵在后面押送方锐,自己则同唐昊一起,加快速度行进。好在树林之中,队伍极长,前后呼应,也没什么可担心的。

又这样走了许久,离大营不过两三里,远远似乎都能看见营火时,林枫心里才莫名地松下一口气来。然而他这口气没能喘匀,就听后面大声喊起来:“不好了!翁源侯不见了!翁源侯不见了都不见了!!”

唐昊、林枫两人听见声音忙掉头回来,见不止方锐不见了踪影,连押送的六个亲兵,俱是没了影子。林枫心下就是一阵恶寒:这深更半夜临近军营,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?或者说,真……有“人”这么大胆?

但唐昊是个不信邪的,循着路就往回找,林枫自然也要跟上去。一众亲兵见这样子,安敢落人后?然而这次不似之前计划有度,不多时,唐昊、林枫二人,就将一众亲兵甩在身后了。

林枫不愧潜行斥候之流的武功路数,不多时就在林中发现了两个被捆扎丢在树下的亲兵,都是被人用了迷药药昏过去。既然是人做下事情,心就安了一大半,但林枫心底更加心焦:方才为防人逃跑,将方锐捆成那个样子,眼下却不知来人是敌是友。只盼那小子在呼啸结仇不要太多,就算真有仇的,也别这时候找上门来才好。

正想着,又听见一阵叮咣铃啷之声,林枫忙循声追出来,正见唐昊与一人战成一团。那人身量比唐昊还要矮上半头,身形却矫捷得简直如同鬼魅,一手持一柄异形长矛,招招如螭龙夜行,而另一只手上抱着的,竟然就是方锐。就见方锐一个成年人,被那人半扛半抱,以其同唐昊激战之烈,一招一式竟不曾有分毫沾染。但见方锐就这样被人拿在手里,半点反应也无,林枫就不得不心惊胆战,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同短剑,就杀了上去。

那神秘人物以一敌二,仍然不落下风。唐昊是遇见强手愈发兴奋,而林枫却是越战越心惊——这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呢,何止游刃有余?这等强手,怕是黄少天亲临方能占到便宜!所幸这神秘人物也甚是在意方锐,勿使他受伤的。正想着就见那人寻了个空子,将方锐安置在树旁,又反身与己方二人战成一团。

这一次那人无所顾忌,林枫立刻就觉得压迫感极强了。然而身侧唐昊绝不是个会示弱的主,他心下叫声苦,硬着头皮顶了上去。而唐昊一方,虽然打得痛快,也知眼下虽是以一敌二,自己竟还是被压制的。正待他终于决定同林枫配合一下,好求个先机,这面前神秘人手中长矛,无端端就化为长剑,一套剑法毫无先兆,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。

这下突变,唐昊还可勉强招架,林枫却立时走了下风。他是斥候一流,正面相抗本来就不善,何况这样突然变了兵刃的打法。而那神秘人物果然也将林枫作了突破口,长剑之内,又有忍刀抽出,忍刀之后,不知怎么又冒出一只手弩。林枫被彻底打蒙不算,甚至不知何时,自己双手就被扎了些许麻针,而一脚不慎,更是直接踩入个陷阱扣里,被掀翻在地立时被点了周身大穴,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。

“你究竟何人!如此胆大包天,竟敢袭击军旅、掳掠朝堂重臣!你不怕带累九族么!”林枫以为自己性命就要交待在这里,但强弩之末,惧色全无,反而呼喝出声。那神秘人却根本不理他,嗤笑一声,就立刻转火唐昊而去。接着一阵斑斓绚丽出招,竟如摧枯拉朽一般,也将唐昊按在地上,一声闷哼过后,林枫努力去看唐昊扭曲姿势,才明白那人竟然将唐昊一条膀子直接卸了下来!

而那人自然又故技重施,拿住唐昊周身大穴,使人也无法动弹,方才拍拍手退到一边,又将方锐拎在手中。因面上遮了东西,两人可看不清那人神情,只听声音似乎还有些调笑似的,就见他向林中低喊了一声:“小灰灰,弄好了没有?”

不多时,树林里一个纤细身影,如鬼魅一般潜出来。唐昊捏着自己脱臼手臂努力去看,只见身形主人脸上却遮了奇怪的面具,开口竟然似乎还是少年人雌雄莫辩的声音,应道“放心”。

神秘人物闻言,呵呵大笑一声,将那诡异战矛扛在肩上,而又把方锐换了个姿势抱着,才同两人道:“我们小灰灰跟你们的部下开了一点小玩笑,所以呢,他们一个时辰之内估计是找不过来了。你们就在这里,好好反省反省,什么事情该做,什么话该过过脑子再听。”说着,明显是向着唐昊方向扬了扬下巴,道,“小小年纪,心肠恁狠?不能乱咒人死,造口业的知不知道啊?”接着又转向林枫,声音却略有严肃,道,“回去同你主子说,就说有故人问问他:凡事太尽,就不怕缘分早尽么?他近日里这是想干什么!”

说罢,也不顾二人有没有反应,就向那男孩子招呼一声“小灰灰,咱们走咯~”随后就扛着方锐扬长而去,不多时,就消失在两人视线之中了。

 

 

“……以王生辰犯主,逐王金陵,幸师建邺德敏公,亦师亦友,教养不辍。及长,佐公。蓝雨逆乱,呼啸愚夫献德敏公于钦僖,致公议罪流配,徙东疆。王在金陵,庇公亲族从众。钦僖王谕,复王郡望,改翁源侯。越庄复使平远侯矫文宪公敕,令归故里。王阳奉阴违,谋走齐地。谋泄,江宁、平远逐而擒之。”

——《书·世家第二十一·秣陵信王世家》

“嘉世愚顽,江河日下,明达罕有,虐烝常行。帝痛心疾首,屡谏不纳,理极词穷,穷极思变。适奸佞谄媚新君,贰臣阴害帝嗣。帝假痴不癫,以病痛告天下;开门空城,之北向觅强援。……帝携少徒,星夜奔驰。途江北道,得秣陵信王于野。解其困,授其艺,明其志而告其理。信王得益匪浅,感而愿从,帝遂许之追侍左右。”

——《书·本纪第一·文帝晋武王本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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